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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云】摇篮曲/上

§一个柳暗花明的双向暗恋故事,推荐搭配Mandarin乐队的《摇篮曲》 食用


流星坠入星河

微风未曾拂过

蝴蝶离了又来



郑云龙和阿云嘎搬家到更大的公寓去时,郑云龙取下了挂在门上的明信片。有一张是黄沙漫天的毛乌素沙地,若干年前内蒙古之行的纪念。翻过来,后面是一张铅笔画,已经褪了色。只有一些灰暗的线条。郑云龙看了一会儿,把它夹进笔记本里。线条却在眼前丰满清晰,那样一个夜里,应该是一些浓红重绿。

 

现在想来,相对郑云龙信马由缰的旅行观念,与朋友去内蒙,算是一次失策。情况是,朋友是极限运动的拥护者,现实中还算是个惜命的人。所以当他提出几内徒步一部分库布齐沙漠的建议时,郑云龙草率且略带兴奋地答应了。可想而知,此后经受了体力和意志的巨大考验。到了毛乌素边上的时候,已经身心俱疲。旅游车晃晃荡荡,郑云龙一路昏睡。除了在中途遭遇了一个多小时的沙暴。一辆小货车被沙子淹没了一半,成了无可奈何的天然路障。后面司机按喇叭和骂娘的声音不绝于耳,直到事故平息。

车进入日隆,已经是黄昏。从地图上看,这沙地在鄂尔多斯最南边。想当然觉得它应该是蛮荒的。所以,当郑云龙看到几个一团锦簇的蒙古女孩身穿传统服装,在他们的旅游车前翩翩起舞的时候,确实有些意外。下了车,过来一个男人逐个办理包车业务。朋友顿时明白,先前苦心设计的自助旅行攻略已等同废纸。这个地方在已经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商业洗礼。对于浪漫的个人探险者,已是好景不再。

这时候,围上来更多蒙古族人,说着有些难懂的汉语。意思却是清楚的,因为他们手里捧着羊绒围巾、野生蓝莓干和奶疙瘩。在十分沮丧的心情之下,朋友语气有些粗鲁地将他们一一拒绝。他们似乎并不很恼怒,脸上仍然挂着笑,远远地跟着,等待他们回心转意,好成全一桩生意。

手机的信号很弱,朋友去了百米外的邮政所打电话。郑云龙一个人在附近逛。这沙漠边的农业小镇很小,有一条一眼可望到头的小街。街后便是灰蒙蒙的玉米和土豆地,地势倒是奇伟连绵。街两边是些纪念品、特产铺子,大概因为有半官方的性质,倒不见招揽客人。只是商品的价格,比散卖的又贵了不少。郑云龙在一个银饰店前站住,对门口的一个镶银鞍扣的鞍子产生了兴趣。正看得仔细,听见有人轻轻地喊:帅哥。

这声音有些生硬,由于轻,郑云龙并没有留意。直到听到又重复了一遍,才回过头,看见一个异族男孩,站在身后。

“帅哥。”他张了张口,又小声喊了一声。然后笑了,露出了很白的牙齿。如同中国其他地方,所谓“帅哥”是生意人对年轻顾客讨好的叫法。只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,是没有喊惯的。郑云龙问他:有事吗?

他又羞涩地笑了一下,牵动了嘴角的酒窝。是特别好看的,但他似乎并不爱惜自己的好看。然后他走过来,又退后一步,低声说,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。你们想去毛乌素,他们没办法带你们去的。

郑云龙这才发现,比较其他的牧民和农民,他的汉语算是十分流利。很快明白了,他表达的意思是,这里最美的景点,是旅行社经营范围的盲区。因为实在没有太多开发成熟的补给站点,车没办法进去。但是他可以租借他的马给郑云龙和朋友,亲自开路带他们进沟。他还有一辆越野车,后面可以挂拖车,拉上很多补给。

说完这些,他又低了头,好像很不好意思。郑云龙望到他身后,有两匹当地的矮马,还有一头小骡子。看上去挺壮实,配了颜色斑斓的鞍子和辔头。

这其实是个好消息。郑云龙对男孩儿说,哦,是我的朋友不想跟团,你刚才应该和他说。

男孩儿抬起头,眼睛亮一亮,却又黯淡了一下,说,他很凶,我不敢说。

郑云龙笑起来。他也笑了,这一回因为笑得轻松,让郑云龙也松了口气。

 

朋友回来了,听说后也很兴奋,很快便谈妥了。后天和一起去毛乌素。

男孩子牵了马,却又走回来。郑云龙问,还有事吗?

男孩子便说,你们还没住下吧。这里的宾馆,哄人钱的。我们乡下人自己开的店,价钱公道,还有新鲜羊肉吃。我帮你们介绍一个。

大约最后一点对郑云龙和朋友都有吸引力。朋友说,恐怕也是他的关系户。郑云龙点点头,便也跟男孩子走了。

 


蒙古男孩儿赶着两匹矮马,上坡的时候,还在马屁股上轻轻推一下,笑着,嘴上说,都是我的娃,大的叫崴崴,小的叫小豆腐。

崴崴遍体棕红,却长着细长的银色的鬃毛,在夕阳底下发出通透闪亮的光。小豆腐胖一些,是一匹黑色小马,肚子却是雪白的。

郑云龙便说,名字起得好。

男孩子便说,是请有文化的先生起的,小马得有个好名字。

朋友便笑着问,那你叫什么名字?

男孩子说,我叫阿云嘎。

郑云龙重复了一下,觉得也是好听的名字,就问,是蒙古语名吗?

他说,嗯,我们是布里亚特蒙古族。

然后便不再说话了。

 

他们在一幢三层的小楼前停住。这小楼看上去比其他的排场些,外面的山墙刷成了粉白色,上面绘着图案,能辨出狼和鹿子的形状,还有的好像是当地的图腾。屋顶上覆着瓦。

阿云嘎喊了一声,音调抑扬,里面便有人应的声音。很快走出一个中年女人。招呼他们上去。

女人粗眉大眼,是个很活泛的样子。阿云嘎说,这是恽娘,这里的老板娘。

恽娘就哈哈一笑,说,是,没有老板的老板娘。

郑云龙说,你的汉语也很好。

她一边引他们进屋,一边说,不好都难。我是汉人,山西嫁到这来的。

屋里有个小姑娘擦着桌子,嘻笑地说,恽娘当年是我们镇子的第一好看的人。

恽娘撩一下额前的刘海儿,似乎有些享受这个评价,然后眼睛转向阿云嘎,说,那还不是因为小嘎去了呼市读大学。

说完这句,却都沉默了。

 

阿云嘎低着头,抬起来看他们,微笑得有些勉强。他轻声说,你们先歇着。就走出去。

恽娘望他走远了,打一下自己的脸颊,说,又多了嘴。

这时候郑云龙听见一种凄厉的声音,对恽娘说,有人在喊。

这中年女人掸一下袖子,又爽声大笑,说,这是羊饿了叫食呢,你们城里人的见识可真大。

恽娘远远地喊了一串蒙语,刚才那个小姑娘嘟囔着出来,拿了瓦盆走到楼下去。

恽娘说,这个海敏,打一下动一动,永远不知道自己找事做。


 

他们随她进了房间。还算整齐,看得出是往好里布置的。标准间的格局,有两张沙发,床上铺着席梦思。墙壁挂着羊毛的挂毯,图案抽象古朴,大概是取材于当地的传说。

恽娘将暖气开足,说到晚上会降温,被子要多盖点儿。

很快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水汽。茶几上有一瓶绢花,生机盎然地透着假,却令房间也温暖了一些。

恽娘临走说,夜里洗澡,热水器别开太大。我们用的太阳能。

 

晚上和旅行团并了伙,分享了一只煮羊。参加了篝火晚会,看一帮当地的红男绿女跳舞,倒也是兴高采烈。

朋友去洗澡,不一会儿就跑了出来。钻进被窝里发着抖,牙齿打战,嘴里骂娘,说,操,还没五分钟,水透心凉啦。投诉投诉!

郑云龙说,算了,既来之,则安之。我去找老板娘借点热水。

到了外头,见老板娘正在和人说话。

恽娘见是郑云龙,赶紧殷勤地走过来。郑云龙说,洗澡间没热水了。她立刻叫海敏去厨房,拿了两个暖水瓶送过去。一面抱歉地说,这里就是这样,能源太紧张,屈待你们了。

郑云龙转过身,这才看到和恽娘讲话的人是阿云嘎。阿云嘎裹了件很厚的军大衣,戴了顶压眉的棉帽,袖着手。刚才都没有认出来。

他对郑云龙浅浅地鞠一个躬,在怀里掏一个塑料袋子,伸手捧上来,说,送给你们吃。

接过来,里面是一些很小的橘子。皮已经有些打了皱。但看阿云嘎的态度,应该在当地是很稀罕的水果。

郑云龙还没来得及道谢,阿云嘎又是浅浅低一下头,对老板娘说,我先走了。

 

恽娘看着她走远的背影,深深叹了口气,转过脸对郑云龙说,小弟,你们拿准了要租嘎子的马,可不要再变了啊。

郑云龙说,不会变,我们说好了的。

恽娘说,我们弟弟是不放心。听说你们明天要去寻沙窝子,镇上还有别的马队的人,他怕你再给他们说动了。良心话,我们弟弟收得可真不算贵,就算是帮帮他。

郑云龙说,哦,镇上也有马队么?

恽娘想一想说,嗯,他们办了一个什么公司,专做游客生意。马也是从各家各户征来的。他们说不动阿云嘎,这小孩儿的马几乎是他的亲儿,怕送到马队里受委屈。我们弟弟爸妈走得早,现在一个人,很不容易。

郑云龙听了就说,其实,从管理的角度想,加入马队也不是坏事。像阿云嘎现在这样找生意,就要全凭运气了。

恽娘便又叹了口气说,阿云嘎不是个糊涂人,这小孩儿是忍不下心。他目前啥都没有,就这么两匹马娃子了。唉,就是个命,想当年,阿云嘎是我们这最出色的孩子。大学生,人又俊俏,在我们这儿的人里,算是拔尖的秀才。毕业和同学在呼市待得不短,在那里做生意,那是见过大世面的。非要回家来……

这时候听见朋友在房间里喊,老板,电视怎么没信号啊。

恽娘一边应他,一边匆匆又跟我说,小弟,你答应姐,可不要变了啊。

郑云龙点了点头。

 

第二天跟团去逛一下乌审旗政府扶持的景点,好几个人在中途下了车,因为突然害怕起来。或许是季节的原因,一些所谓景点,说到底平淡无奇,只剩下荒凉罢了。倒是没说处的地方,比如大片的玉米地、梭梭地,尚有些意味。

导游叫敖其尔苏,年轻的汉子。二十出头,说得一口好汉语,更到了口璨莲花的境界。不过经他诠释过的绝景,总有些牵强。他身上穿的那件改良过的短打蒙古袍,朋友很欣赏,问他是哪里买的。他说是他额吉亲手织造,没的卖。不过看他们是远道的朋友,愿意六百块忍痛出让给他们。后来他们到了镇上,这件袍子就挂在一家工艺品铺头的门口。价钱只有他说的一半。

到了中途,敖其尔苏向他们打听起次日的行程。郑云龙,说我们去沙地。敖其尔苏说那旅行团可去不了,不过他和镇上的马队熟得很,可以载他们去。

郑云龙说不用了,我们已经租了马。他就问郑云龙是跟谁租的。郑云龙想一下告诉他,阿云嘎。他停一停说,朋友,跟我们租。后天送你们一个上午的跑马。朋友有些心动。郑云龙说,不用了,已经说好了的事。

敖其尔苏就有些冷冷地笑,就那两个小驹子,到时候不知道是马驮人还是人驮马。

 

回程的时候,天上突然下了冰雹,打在身上簌簌作响。然后竟然飘起了雪。他们都有些兴奋,特别是郑云龙的朋友——在热带长大,这雪也就成了稀罕物。不过下了一会儿,气温也迅猛地降了下来。回到旅馆的时候,手脚都有些僵。

一进门,恽娘赶紧送上两碗热腾腾的奶茶。捧在手里,咕嘟咕嘟就喝下去。其实味道不甚习惯,太咸,有些发膻。但一股热流下了肚,周身也就很快暖和起来。恽娘又切了大块的羊肉和驼肉给他们吃,说,小伙子要多吃点儿,都是暖胃的东西。

她坐下来,在炉子前烤手,望望外头,好像自言自语,这天气是孩儿脸,一天变三变。早上还顶着太阳出去。

这时候,有人敲门,小心翼翼地。打开来,是阿云嘎。

 

阿云嘎冲他们点点头,将恽娘拉到一边,轻轻地说了几句。恽娘皱一皱眉头。他便拉一拉恽娘的袖子,求助似的。

这可怎么好?恽娘终于回过神来,嘴里说。阿云嘎便将头低下去。

恽娘再望向他们,是满脸堆着笑。她对郑云龙说,小弟,看样子这雪,明天还得下,恐怕是小不了了。

郑云龙和朋友都停下筷子,等她说下去。

她似乎也有些为难,终于说出来,嘎子的意思,你们能不能推迟一天去。天冷雪冻,阿云嘎担心马岁口小,路上扛不住。

朋友着急地打断她,那可不成。我们后天下午就要去呼和浩特,回家的机票都买好了。

郑云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阿云嘎一直沉默着,这时候突然说了话,声音很轻,但每个人都听见了。他说,这个生意我不做了。

安静了几秒,朋友的脸沉下来,声音也有些重:早知道就该答应那个敖其尔苏。人家怎么说有个公司,多点信用。

恽娘赶紧打起了哈哈,说,什么不做,生意生意,和和气气。

又转过头对阿云嘎使眼色,轻声说,弟弟,到底是个畜牲,将就一下,你以为拉到这两个客容易?

阿云嘎张了张嘴唇,还要说什么,但终于没有说出来。转身走了。

 

恽娘关上门。这时候屋里的空气热得有些发炙。水汽在玻璃上挂不住,凝成了细流,一道道地往下淌。恽娘拿块抹布在玻璃上擦一擦。外头清晰了,看得见影影绰绰的雪,细密地飘下来了。

 

郑云龙一夜没睡,想着阿云嘎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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